文：嘴嘴
來源：Vista氫商業(yè)（ID：Qingshangye666）
從麥當勞一招制敵的窮鬼套餐開始，【窮鬼】二字已經(jīng)走上人生巔峰，成為判定一家飯店能否摸準潮流的風向標。
現(xiàn)在最新潮流叫做——去超市干飯。
盒馬下場、永輝再現(xiàn)，就算是沒有食堂的山姆宜家之流也能被打工人吃成食堂。最新的消息是曾經(jīng)的北方第一連鎖超市、北京老土著物美最近做起來了自助大食堂：
有人感覺比剩菜盲盒還實惠，“超市版拼好飯終于出現(xiàn)”；也有人看著番茄炒蛋里混入了西葫蘆開始深思，“感覺像是臨期食品處理站”。
超市做食堂似乎有著天然的優(yōu)勢，但為什么現(xiàn)在成了潮流？
物美，一個土生土長的北京超市，雖看起來頗土，卻在北京有著不可撼動的位置，因為這是大爺大媽嚴選。
雖然如今你來北京大概率逛超市大概率不會第一時間想到物美，甚至朋友王小花來京工作2年壓根沒過說這個詞，“物美是什么新的流行詞嗎？物質(zhì)生活很美好還是物理學有了新突破？”
但這個絕大多數(shù)店面面積比不上山姆、店內(nèi)裝潢趕不上盒馬的老超市當年真的輝煌過。在物美創(chuàng)建的第二年（1995年）就創(chuàng)造了超一億元的銷售額，而那年北京市人均工資是8000元出頭。
圖源：氫商業(yè)攝
“三聯(lián)生活實驗室”曾形容：最會省錢的北漂，都在物美趕大集?！?strong>物美讓我對甜品祛魅，9.9才是剛需。”在物美的必買清單里，甜品占了大頭：3.9一袋貝果、4.9一盒麻薯（9個）……不過上周五我去中關(guān)村物美吃飯時，卻發(fā)現(xiàn)2個一袋的貝果5塊99，麻薯一盒9.9元，物美便宜，似乎卻沒有網(wǎng)上傳的那么神。
圖源：氫商業(yè)攝
不過物美做起大食堂來確實有種老國企的感覺。
如今物美開設(shè)自助餐共有2家門店，一家是在通州的社區(qū)門店，意在輻射周邊家庭和老年人，另一家開在中關(guān)村地下一層，劍指各位碼農(nóng)和電子打工人。
去之前我先在小紅書做了800篇攻略，得知早上10點半開門，去晚了就搶不到飯，“啥年代還要搶飯”物美沒去之前就給人一種大學吃飯的緊迫感。為了嘗遍所有必吃美食（不是嘴饞），我11點準時現(xiàn)身中關(guān)村。
走進古早風的中關(guān)村電子城，遠遠地就能看到物美的宣傳，【物美大食堂】19.9的標語比物美先行，在地下一層到處開花。
圖源：氫商業(yè)攝
進了物美大門，一眼就能看到大食堂，位于大門直線視野的最深處，想要吃飯你必須進行一段簡短的飯前運動，先穿過自助收銀臺、果蔬區(qū)和熟食區(qū)。
緊接著就是交5塊押金和選擇自己所需的自助餐類型領(lǐng)取餐盤，2名工作人員一邊喊著“不要浪費”一邊引導大家分撥交錢，旁邊的大爺看著連交錢都排大隊不耐煩地說：“怎么這么麻煩?！?/p>
根據(jù)工作人員解釋5塊押金是為了防止大家浪費，吃完把餐盤放回指定位置，掃碼就能拿回押金?？扇绾闻卸ɡ速M的尺度？工作人員笑著說：“小姑娘你要光盤呀”。其實到最后我也沒太搞清楚，因為還餐盤處只有一個阿姨在指揮你如何清空食物余渣和掃碼領(lǐng)錢，至于光不光、光到啥程度似乎變成了一個道德命題。
圖源：氫商業(yè)攝
如今榮登必吃top2的是西瓜和鹵雞腿，聽網(wǎng)友說雞腿限量1人只有1個，可有人多拿了似乎也沒事。而西瓜我只見過“尸體”，一上來就被迅速光盤。
沒有吃到的西瓜，圖源：氫商業(yè)攝
由于種類豐富物美大食堂可以滿足你的不同吃飯需求，想減肥，素菜粗糧一條龍；想單純地回血，可以只買13塊9的碳水套餐。不限量隨便吃、沒有時間限制，物美大食堂大抵是這些年冒出來層出不窮的“食堂”里最貼近傳統(tǒng)食堂的地方。
北京大叔老王月初在逛超市時聽到了自助餐的宣傳，于是專門來打卡：“誰知道吃啥沒啥，每一個菜品都得快吃光了才再加。”王叔覺得菜品更新不及時，“你看看我一次都拿不到啥，看來在這兒吃飯得找準時機，第一波都是老年人?！?/p>
“這幾年前有一個自助餐，好像是物美外包給別人的，不知道怎么后來就沒了，現(xiàn)在又搞起來肯定掙錢”，王叔覺得物美大食堂“也沒便宜到哪里去，你一個小姑娘能吃多少。”
物美超市餐飲負責人陳少兵前幾天介紹：“中關(guān)村的食堂每天客流達到了500到700人，單日營業(yè)額達到近兩萬元，同時還帶動了超市其他區(qū)域的銷售。”
“所以是肯定掙錢了?！蓖跏逡贿呁虏垡贿呌制鹕砣ツ貌恕?/p>
但我還是小瞧了大爺大媽的能力。物美的餐桌數(shù)量比一般的超市就餐區(qū)要大一些，粗略估計全部坐滿至少能容納百人。我僅僅在開門半小時后達到，烏泱烏泱的人頭已經(jīng)從排隊處到堂食區(qū)全部站滿，就連旁邊另一家賣面的桌子都是吃自助餐的人。
圖源：氫商業(yè)攝
可見19.9元吃一頓飯的魅力在北京多大。大家對吃飯的渴望讓我夢回讀書時代，上完課沖向食堂只為第一層那個油光發(fā)亮的大雞腿，只不過這一次換成了自助餐模式。
我本來排在大爺大媽后面等待大雞腿，卻沒想姜終究是老的辣，相比人流量過于緊促的打飯區(qū)讓本就擁擠的人群在飯味和汗味的雙重夾擊下變得更讓人頭疼，這時候大爺大媽直接涌入工作人員所在的內(nèi)側(cè)，手動加快打飯速度。
圖源：氫商業(yè)攝
有的大爺穿著北大文化衫，有的大媽拎著某部委帆布袋，行走在其中的我僅憑一頓飯就感覺多了些智慧的光環(huán)。
直到11點半，中關(guān)村附近的年輕人們才成群結(jié)隊地來了。
周五的中午人頭攢動、飯點的排長隊，菜品味道是正常的食堂味道，就連你在食堂吃完飯衣服一身味道的感覺都一樣。
此前“三聯(lián)生活實驗室”曾說物美是沒有空調(diào)的，到底開沒開確實不太好說，因為物美比38度的北京中午涼快一些，但遠遠不夠讓擁在一起近百名就餐者感到舒坦。于是帶著扇子吃飯變成了大爺們的標配，一邊吃飯一邊流汗的我和王叔吐槽“快要融化”，王叔更不滿意了：“就是為了讓你吃完快點走，騰地?！?/p>
而我不知趣地在里面溜達1小時，像是在食堂炒了800份大鍋飯，為了散一散這滿身的飯味兒硬是在地鐵口吹了5分鐘強風。后來把這事兒和一個在國企工作的朋友小黃分享，她不理解地看我：“單位食堂不都這樣嗎？”
吃飯要對標大廠單位，住酒店去找招待所，復古風讓那些時代的記憶卷土重來。
所以也能理解為什么物美自助餐在北京爆火，菜品風格像是老國企，價格19塊9相對便宜，還有海淀區(qū)的大爺大媽保駕護航，在一眾超市餐廳里格外濃眉大眼。
圖源：氫商業(yè)攝
如今線下零售普遍生意不好做，一方面價格不如淘寶、小象超市（屬美團）等電商有優(yōu)勢，另一方面還在擔憂山姆等倉儲會員店的“中產(chǎn)誘惑”，更好的購物體驗以及更有噱頭的自營產(chǎn)品。
“所以傳統(tǒng)超市都開始拓展食堂業(yè)態(tài)，餐飲是相對剛需的消費，平價食堂可以快速吸引周圍客人。其實平價食堂幾乎沒有什么利潤，超市經(jīng)營者看重的是增加顧客黏性?！钡谝回斀?jīng)采訪資深零售分析人士沈軍得知。
界面新聞在采訪業(yè)內(nèi)人士時也得知：“目前19.9元的價格對于物美而言利潤很薄，希望借助便宜好吃的口碑吸引到周邊更多消費者，通過規(guī)?；瘍?yōu)勢獲得盈利”。
而像物美一樣的商超做食堂時本就有這天然優(yōu)勢，菜品可以用自家貨架上的，你吃完了還可以在超市里消消食順便再點東西為物美增加營業(yè)額。所以，在今年盒馬、永輝等商超紛紛扎堆做起了打工人的大食堂。
不過界面新聞了解到，物美大食堂是與專營社區(qū)食堂、學校食堂的餐飲供應鏈公司莎莎供應鏈合作，“由物美提供場地和經(jīng)營資質(zhì)，莎莎供應鏈提供服務產(chǎn)品，包括具體菜品原料、后廚和出菜品質(zhì)把控等”。
圖源：氫商業(yè)攝
或許是前期在試驗市場反應，也或許是供應鏈限制，如今物美僅開出2家食堂，不過陳少兵宣布：餐飲業(yè)態(tài)將是物美今年發(fā)力的重點方向，年內(nèi)超市食堂將開至20家。而還沒有吃過19塊9自助餐的網(wǎng)友紛紛喊到，“能不能開到我家樓下的物美里？”
越是吃不到食堂，越是懷念食堂。
最早的食堂模式誕生和老祖宗們?yōu)榱嘶蠲嘘P(guān)，一起打獵、一起烤火、一起直立行走。而在中國古代能吃到食堂的人則有著極大的privilege——走仕途。
根據(jù)《唐會要》記載，官員的“單位食堂”體系在唐高宗時期已經(jīng)非常完善，上到天子請客的“天廚”、宰相吃飯的“堂廚”下到一般科員的“吏廚”應有盡有。
這事兒傳到了現(xiàn)在，食堂在很大程度依舊是各種事業(yè)單位的代名詞，雖然一頓飯還要收個塊兒八毛，但比起多葷多素還有湯這筆伙食費更像是走個流程。
如今有沒有免費的食堂已經(jīng)成為判定一個公司、一段時間經(jīng)濟水平的晴雨表。當國企食堂還憑借著1塊午餐笑傲江湖時，大廠食堂之間的競爭火花四濺。免費午餐一度字節(jié)跳動的福利招牌，流出的內(nèi)部菜單甚至還有輕食選項，打工人每天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選菜表格上打小勾。
一天的選菜表格都快比我周報還長，從抄手、肥牛煲、酸菜魚、回鍋肉到排骨面和牛肉米線，吃字節(jié)食堂是一種privilege，因此光是曬每日食堂都可以養(yǎng)活一個自媒體賬號，更是延伸出諸多打卡、探食堂等數(shù)不盡的選題。
不過后來隨著光輝歲月不再，聽說最近大廠連食堂都開始搞“末位淘汰”了，華為讓兩家食堂開始pk，所謂“你的就餐選擇決定供應商的去留”，而當年讓人流口水的下午茶也開始“降本增效”，飲料已經(jīng)從巴黎水“蛻變”成礦泉水。
和單位食堂、大廠食堂同樣正統(tǒng)的還有學校食堂。
雖然花錢，但因為學校食堂有補貼，所以價格相對便宜。一線城市打工人住“學校宿舍”，吃學校食堂，用學生氣對沖班味兒。我有一些同學畢業(yè)以后專門把房子租在復旦家屬院，就為了下班回家再蹭口飯。
不過最近他們也開始點外賣了，因為又到了暑假夏令營和游學的高峰期。游學除了要和校園知名雕塑合照，還一定要吃一頓本校食堂，似乎覺得吃到學生同款飯才能沾到高校靈魂。
聽說游客已經(jīng)把復旦邯鄲校區(qū)的食堂全部打下來，吃一口的旦苑紅燒肉明年你學習也紅紅火火，買一杯本部的瑞幸你做題三千無對手，游客們的熱情已經(jīng)快讓北區(qū)面包房快卷進大眾點評上海榜單。
圖源：小紅書@Stanmiu2502
讀書時代的食堂總是夾雜著年少的倦怠和焦慮，于是總想著逃離，但這事兒只要在無堂食、無保障的外賣里打轉(zhuǎn)幾年后，就會明白食堂的好。可學校、單位食堂已經(jīng)遙不可及，于是打工人紛紛尋找“代食堂”。
不知從是什么時候開始，一些你從未聽說過的“雜牌”自助餐平臺紛紛出現(xiàn)在商超或者某個寫字樓地下一層，里面的主廚大師傅號稱有著10年豐富經(jīng)驗，如今蝸居于此只為讓你吃上一口現(xiàn)炒菜；
社區(qū)門口原本為老年人提供便利的社區(qū)食堂也被打工人盯上，成為家門口的成人小飯桌。我一個搞自媒體的朋友從上個月開始的選題是吃遍北京的社區(qū)食堂，聽說他最近還沒出朝陽區(qū)；
也有人真的做起了成人小飯桌的生意，這種個人承辦的小食堂的最大特點是流量先行，飯還沒有開始賣，賬號已經(jīng)跑了起來。
看著北漂全北京城挖地三尺找食堂，我在老家的朋友滿腦子疑問?，F(xiàn)代工作強調(diào)更自由、時間流動性更大，明明打工人可以隨時點外賣，或者下樓去商場吃飯，為什么還要一個勁兒尋求爹媽那輩兒的單位食堂？
現(xiàn)代社會下工作變成流動的，你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工作，小時候最羨慕在咖啡店啪啪打字的白領(lǐng)，現(xiàn)在才知道能穩(wěn)定地只在一個時間段里在辦公室工作多可貴。
最近京滬高鐵又出圈了，被譽為“南奴北調(diào)”、“中國最有性價比的打工人專列”，一上車全是對著電腦的京滬打工人，還越到貴的座位越明顯。因此有網(wǎng)友真誠建議：
“干脆在京滬高鐵上設(shè)置一個辦公廂，里面放著打印機和投影儀，復印一張一元，ppt使用1次100元，完美解決鐵路局的創(chuàng)收。”
到了現(xiàn)在，光是工作可以隨時隨地干都不夠，光鮮亮麗的白領(lǐng)吃飯也要隨時隨地吃。
看似任何時間都可以吃飯或許是沒有辦法準時吃午飯，大廠包你三餐免費意味著你至少三餐時間都得在崗，上班時間被拉長，吃飯時間也被無限拉長。
于是這種無序感種能夠一個明確時間段吃飯的食堂，變成了打工人少有的可以確定的東西。
小時候你排斥的食堂，現(xiàn)在則成了——“真是香啊”。
